【周江】落棋（章壹）
落棋（章壹）
*武侠paro，之前这个短篇的前传，独立tag【泼墨缀经纬】
*周江only
*想吃上汤螺蛳
人杰地灵这么个形容，在各地早已被用滥了，用在这江南却是名副其实。夜色下太湖水波光粼粼，无端端给夏日送些清气。单看湖面已不容易教人乏味，再加之渔家女子顺意小曲，地道河鲜本味，湖面带了的湿润水汽不复白日气闷，实在清爽。
多少人愿在湖边清水平台，执蒲扇一柄，白水煮白虾一碟，凭栏眺望。最好还有清酒一壶，同道者三两，吟诗作对，举杯邀月——文人墨客所求，不过这般。
周家公子不太能体会这些。他不过十三四岁年纪，已被父亲要着习武数年。家人捻起酥香焦脆凤尾鱼咬下时，他手执红缨枪恶狠狠一挑。几位男性长辈毫不吝啬鼓掌，有人喝彩，“好一招蛟龙出海！”
这少年不觉自己有多少“蛟龙”之资，也不觉自己武艺多高。他此时耍枪，自觉和街头耍猴儿的没甚区别，没见得那边一位已将身佩的玉珩拿出来了么！看来自己这表演实在精妙得紧，那猴儿使出十八般武艺，破碗里也就十几枚铜钱。
今儿这喝彩声中却有几分不同。席中另一位少年，看身量较他年纪略小，也学着长辈们拍手。这孩子他见过，江家独子，家族同周家算得世交，只是近年来式微，依着周家提点。周家有个先人血脉挣得的安和王封号，他人多少有些避嫌，更何况名为受青眼实为成附庸的江家，多行一步尚惧他人闲话。这少年大约尚存稚气，只是这样也怪突兀的。
周家的小公子一套枪法舞毕，旋即掷了红缨枪回席上。姨娘心疼他夏日习武怪燥热的，给他镇了凉茶。这姨娘不通武艺，不知道这孩子初窥门道，已能些微制着些体温，太冷或太热都不大打紧。不过周小公子依旧感激着姨娘窝心照料，这姨娘本应诞得一子，不料春寒料峭一病不起竟导致小产，一腔母爱只放他身上。
他正牌母亲见此便招呼席上客人。那江家孩子是个嘴甜的，引得周夫人开心，多给他抓几个果子。那少年也不客气，接过去又是得体地赞几句，看得他一愣一愣。
姨娘附在他耳边道：“你瞧人家多会张罗，恨不得分一点舌头与你。”
他面上一红。周小公子不大会张罗，天生是个缄言怕生的。近年虽见识多了好些，依旧时常要被年青的长辈拉出来调笑一番。他讪笑着装作理鬓角，却见江家那少年冲他一笑，得体而不失俏皮地道：“周公子好强的武艺呀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周小公子笼鬓角的手一滞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当不当放下。
“吃罢了饭，你们一边顽去罢，别忘了拿柄蒲扇，这季节蚊子好凶。”姨娘看他们年龄相近，又塞几个果子打发他们一边去，“去看看滩头上能不能摸蛳螺。”姨娘说方言，都叫螺蛳“蛳螺”，周小公子没问过她，反正也听得懂。
他们转头去看滩头。滩头上很多空螺蛳壳，白森森的，踩一脚嘎吱全碎了，很容易陷进去。白日里扒开石块确实有螺蛳附着，周小公子自小同小厮们耍的，也曾一下午摸一篓子回去。
“晚上……看不清的。”周小公子想了想，很认真地说。
“那下次能不能带我来摸螺蛳呀。”江家的少年很是自然地问他，“我之前只见过别人顽，好奇得紧。”
姨娘似乎也挺喜欢这少年，替他一口答应下来。他有些无奈，胡乱点一点头。横竖多一个人，只要不给他添乱就无事。这江家孩子看着乖巧，不太像是会添乱的。
席散，江家人自坐车去了。临走时那少年还同他挥一挥手，俨然已是好友的样子。
“你同他倒有几分熟稔。”他父亲安和王微微颔首道，“这孩子是个精明的，希望他们好好培养罢。”
周小公子暗自忖度那摸螺蛳的承诺，也不知下回相见还有螺蛳没有——他日课紧张，又时常要被带去寻访武学名家，没甚时间约人顽去。
他没能预料到的是，他很快又见了那江家少年。他其实时常烦恼如何称呼对方，直接连名带姓不太礼貌，而他们都未及冠，未得表字，也不曾听得对方的小名。听闻那少年命里火旺，起名单字一个灵字，给本人好一阵嫌弃，说是太女气，谁唤了他江灵必要被伶牙俐齿地隔应一阵。
那就叫他“江”。周小公子暗暗地想。想完他又觉得自己好笑，之后不知还能不能相见，何必纠结这个。
不曾想，他们的确很快便又见着了。
今日的日课是使长剑。周小公子使剑是很好看的，剑风凌厉，他身条又修长，带着少年人活力，半初秋桐叶旋身落地，还算赏心悦目。前两日见了位前辈缺称他花哨有余，气力不足。得了提点他自然就更有方向用功，这练得便晚了些。回了房，一小厮拉了他道夫人请呢，公子收拾收拾过去罢。
周夫人并不常唤她儿子前去。周小公子心下奇怪，也不好多问，换了寻常衣服便往大房里去。他隐隐有几分预感，竟引得他有几分期待。
尚未进门请安，就听得门内什么东西落下的“哒”声，呼应似的，不过多久又有一声“哒”落下。
“那是夫人在同江家那，那公子下棋顽。”小厮同他解释。他们进门，正看得那少年伸了手落下一枚黑子。同母亲请安时他不敢怠慢，也没细打量对方，只想着这会儿螺蛳怕是没有了。再一扫发现江家家长也坐在边上，只安安分分看着他们独子同安和王夫人下棋。周小公子听得，这江家大人都是老实本分，实在缺两分锐意。做生意的凭老实本分自然是不足，近日情形竟是每况愈下。
“来了？”周夫人目光终于离开棋盘，“之后你同阿灵一道上日课罢，他自今日起暂住我府，经纬，差几个小厮替他把东西收到公子房里。”经纬是周夫人贴身的丫头，取棋盘之上经纬纵横意。周小公子发现江家那少年听得自己被唤出本名，表情轻微扭曲了一下，不免莞尔。对方竟是瞪他一眼，质问一般。
“我应当唤你什么？周公子？”两人一同离开时对方这般问他，“直接叫名字我隔应得慌。但是叫周公子好生疏呀。”
周小公子一阵好笑。这般心有灵犀，也就他们之间有罢，其他见着他的哪个不是殷勤地称一声公子附带作一揖。这么一想他对这少年的好感竟是高了不少。
“那我叫你小周好不好？”对方突然有灵感似的偏头去看看。
“好啊。”他真心实意笑笑。也许他应该告诉对方“我叫你‘江’好不好”，他终究没说话，只任着对方求他千万不要叫他本名。
这算不算抓到他一个把柄？刚刚成为“小周”的周小公子想了想，不由笑出来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……你也在笑。”
-TBC-
*是这样，如果他们本名就是名的话感觉后来写起来怪不爽快的，毕竟友人之间称呼也是称字的
*小周的名给他起了“渊”字，对应“泽”的。小江的已经在文里解释过啦
*没忍住还是写了，写下去之前要回去查查东西……请大家催我！
